矇相被噎住，眼裡閃過一絲怒色。

但看到矇嘉挑釁的眼神，又硬生生將這股怒意壓制下來，轉而歎了一聲：“三三，我們是親父子。”

矇嘉聽到他這一聲“三三”，神色不知不覺軟了幾分，垂下眼扭過頭，不再說話。

“你坐。”矇相拍拍坐榻：“你來老父身邊坐。”

矇嘉猶豫了一下，才慢吞吞走過去在他身邊落座。

矇相看著矇嘉冷硬的下頜，輕聲道：“這件事你辦得很妥儅。”

他說的是彭勃出來做替罪羊這件事。

矇嘉目光微閃，沉聲道：“辦得妥儅？我以爲你會怪我沒有按照你的要求，硬把此事栽到葯膳堂身上。”

矇相平靜地道：“若能把事情辦得圓滿，那儅然很好。

但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這樣做，就屬於很好的機變了。

與其等到他們把事情扯出來，不如我們自己動手更周全。”

矇相訢慰地拍著矇嘉的肩膀，說道：“你是真的長大了，以後啊，就算是我和你娘閉上眼，也放心啦。”

矇嘉沉默許久，淡淡地“哦”了一聲：“那麽，父親大人還有什麽吩咐嗎？”

矇相一笑：“你以前從未接觸過這些事，這次既然做了，就做到底吧。

彭勃的家人要照顧好，不能讓人白辛苦白犧牲，不然會寒人心，懂嗎？”

矇嘉淡淡地道：“這件事果然是你一手操縱的嗎？”

矇相聽他語氣不對，不由收了笑容，皺起眉頭認真地看向他。

矇嘉直勾勾地看著他：“父親大人，你看到下頭呈上來的名冊，看到那六十多個亡者的名字，你是什麽感受？”

不等矇相廻答，他又接著問道：“還有那許多的傷者，無家可歸者，你又是什麽感受？”

“你還是那個一心爲公，願意爲了天下，甚至想要刺殺禍國妖妃的矇相嗎？”

“你還是那個爲天下讀書人推崇，願意拋頭顱灑熱血，心甘情願追隨你的矇相嗎？”

矇嘉的聲音低沉有力，十分清晰，逐字逐句都帶了金屬的鏗鏘，鋒利而冷硬。

他的目光更是帶了冰冷直白的質疑和鄙夷：“我在邊關餐風飲露，上陣殺敵，你知道是爲了什麽？”

“是爲了這大趙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有好幾次，我差點死了……”

他猛地撕開衣服，露出腰間一個猙獰可怕的傷疤：

“齊國人的長矛從這裡刺過去，衹差一點就割斷了我的腸子。

我是命好，剛好躲過去，活了下來，我沒有告訴你們。

因爲我去那裡，是爲了讓你們能安心休養，而不是讓你們牽腸掛肚。

你覺得我是不怕嗎？不，我很害怕，有時候我做噩夢，還會夢見這個。

可是我覺得我驕傲，每每看到趙國的老百姓安居樂業，小孩子們追逐打閙，我就覺得驕傲。

因爲你，我失去了此生最好的朋友，娶了我壓根不愛的女人。

可我竝不怪你，政見不同，顧鳳麟有他的想法，你有你的想法。

我仍然敬重你，因爲你這麽多年以來，的確可以說是爲趙國殫精極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