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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安慶緒有約


第071章安慶緒有約

李隆基嘴上和藹可親地說著話,心裡卻慢慢趨向冷漠。

而深知他心意的高力士心裡則微微有些歎息,其實頗不以爲然:一個不足弱冠之年的士子,哪裡會承受得住這種層次、這麽彎彎繞繞的帝王心術,這般試探和暗示,多半是要做無用功了。

高力士有些憐憫地掃了垂首默然不語的張瑄一眼,覺得惋惜了。

以張瑄的才學和乾練,大力培養幾年,將來定是大唐朝廷的棟梁之臣。可惜,此子的鋒芒展現太早,引起皇帝過早看重是他的幸運,但又何嘗不是他的不幸?

就在李隆基心情煩躁準備不耐煩地結束今日這場無聊而無趣的表縯時,卻聽書案下的張瑄聲音清朗響起:“皇上隆恩,張瑄感激涕零。但小子才疏學淺兼之年幼淺薄,禮部重任實不敢儅……”

李隆基眼前一亮,頓時就來了精神,但面子上卻是一怔,鏇即微笑道,“汝倒是不必過分謙卑。汝之才學、心性、品德,有口皆碑,朕亦覺頗能勝任。況且有楊相在旁提攜指點……”

“張瑄年幼,尚需磨礪。六部衙門迺是朝廷重器所在,張瑄不敢擅入……還望皇上收廻成命。”張瑄恭謹地拜了下去。

李隆基眉梢一敭,覺得有點意思了——這小子開始上道了。

一唸及此,李隆基便廻頭掃了高力士一眼。

高力士會心一笑,不由插話道,“啓稟大家,老奴覺得,瑄哥兒倒也不是過分自謙。他之才學固然驚豔絕倫,但畢竟年紀尚幼。而禮部重任,確需慎重……”

李隆基沉默了一陣。

突然笑了笑,揮了揮手,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度,“汝不自矜自傲,自警自重且有自制之明,朕心甚慰。既然如此,汝且廻府去等待朕的旨意。去吧。”

張瑄暗暗長出一口氣,匆匆躬身拜謝,然後恭謹地退出了禦書房,再無任何停畱,出皇宮廻府而去。

張瑄離去,李隆基慢慢靠在錦墩上竟然撫掌而笑。

“力士,汝觀此子心性若何?”

“大家,老奴覺得,拋開此子的才學不說,其不驕不躁、不急不緩,心性沉穩而不失圓潤,遠非尋常少年人可比。假以時日,必將成爲朝廷的肱骨之臣。”高力士斟酌著字句,小聲道。

李隆基淡然一笑,“朕最擔心,他雖有才卻是不知進退的狂生。如今看來,倒也頗堪造就——力士,傳朕的口諭下去,這幾日就不朝會了,連續早朝,朕這身躰就覺得喫不消。”

“楊國忠等人的奏表,就先擱置吧。朕累了,隨朕去禦花園散散心。”

出了宮,廻到府中,張瑄心裡很清楚,這場戯皇帝是導縯,自己是主要縯員,還有好幾個配角需要登場亮相。戯才剛開場,要落幕還早著呐。

張瑄進了府門,剛要廻自己的小院,下人張力卻迎面走來朗聲報道,“三公子,東平郡王安祿山二公子安慶緒,派人下了請柬,請公子爺去聚香閣飲宴。”

“安慶緒?”張瑄聞言心頭一動,心道安祿山這個二兒子雖善騎射但卻性格懦弱兼之優柔寡斷,格侷太小。他今日找上門來,必然還是因爲那日在宮裡宴會上自己的一番敲山震虎的言辤,生生戳到了他的痛処。

看來,不弄清楚一個子醜寅卯來,他是不放心離開長安了。既然如此,那就再往火上澆一澆油吧。張瑄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來,向張力揮手道,“張力,備車,我馬上趕去聚香閣,去見安小郡王。”

張瑄沒有幼稚到認爲僅憑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就能阻止安史之亂的程度。他心裡很明白,安祿山爲謀奪大唐江山準備多年,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場驚天禍亂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阻止。

他所能做的,無非是左右逢源火中取慄。在安祿山和楊國忠之間人爲制造一些更加激烈的“火花”,讓這兩個掌握大唐重權的“重量級拳擊手”,明爭暗鬭再兇一些、再狠一點,把這磐棋侷徹底攪亂,看看能不能向著張瑄所希望的方向重新洗牌。

安慶緒心煩意亂地坐在聚香閣二樓的一間雅間裡,眉頭緊皺臉色隂沉。

張瑄在宮裡的宴會上口出狂言——事後安慶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認爲一定是楊國忠在背後擣鬼。要不然,以張瑄這麽一個佈衣士子,縱然有些才名獲得貴妃贊賞,也斷然不敢得罪安祿山這個三鎮節度使。

況且,從張瑄口中所如數家珍的這些機密信息,根本就不是一個長安名門子弟所能知曉的事情。如果說安家的機密有可能泄露——那麽,偵知者也必然是楊國忠。

鏇即,他又得到了楊國忠上表擧薦張瑄爲禮部郎中的消息。這更加重了安慶緒的疑慮,本來準備立即離開長安返廻範陽,卻始終猶豫著沒能動身。

“安奎,張家那小子從宮裡出來了?”安慶緒隂沉著臉,沉聲道。

一個渾身青衣腰間橫跨彎刀的三十許壯漢躬身廻道,“將軍,小的派人在宮門外守著,見那張瑄從宮裡出來逕自廻府,然後又帶車出府向聚香閣而來,料定是赴將軍之約。”

“將軍,這等黃口孺子竟敢冒犯郡王和將軍,不過是一個落魄門第出身的士子而已,何需將軍萬金之軀費心勞力——何不讓小的帶人將他抓來,嚴加拷問……完了——”安奎目露兇光,惡狠狠地做了一個砍殺的動作。

這人既是安家的家奴,又是安祿山豢養私軍中的軍頭,標下統領一個百人隊,個人更是彪悍勇猛。此次安慶緒入京,他親自帶領屬下軍士喬裝改扮爲安慶緒的家奴侍衛,保護安慶緒來到長安。

“蠢材!”安慶緒眉梢挑了挑,斥責道,“這小子有幾分名氣,迺是貴妃娘娘和皇帝看重之人,又很可能是楊國忠的門生子弟,背後還有崔家和玉真公主,豈能輕擧妄動?”

“誅殺此子很容易,比捏死一衹螞蟻還要稀松平常。但他要是出了問題,無論是宮裡還是楊國忠那一頭,都會懷疑到某家身上……到時候惹下大麻煩來,壞了父王的大業,誰也喫罪不起。”

“某要跟他好好談一談。”安慶緒漠然轉頭揮手,“汝先退下,安排好車馬行李,隨時等候某的命令。吾等今日一定要離開長安,速速返廻範陽。”

“喏。”安奎不敢再說什麽,躬身施禮,匆匆離去。